Spero。
K.H.Reborn! - 5927
2011~2012 by HANA
2011~2012 by HANA
「這次順便把那傢伙的東西也拿回去。」Reborn 說話時沒有看著你,而你停下本來打算離開的腳步,回頭時聲音是顫抖的。
「Reborn 先生,你是說……」
「對,拿回去吧。」
*
當久違又熟悉的門鈴響起,澤田奈奈愣了兩秒才想到要去開門,順手關掉流理台水龍頭的水,雙手往圍裙稍微擦拭,「來了哦,等一下──」,邊走邊這樣說著。
站在門外,你勾起好看的微笑。可以輕易想見奈奈媽媽穿著拖鞋慌慌張張跑來開門的樣子。
「奈奈媽媽,我回來了。」
「啊!歡迎回來!」
*
咿─呀──
門因久未移動而在推開時產生噪音,但這個房間卻是完全沒變。
抓緊門把的手在顫抖,你不敢踏出一步。
角落與天花板同高的深色書架上放著一盒又一盒精裝文件簿、地毯雖然覆上一點灰塵但仍是莊重的深紅色、還有房間正中央那張黑色大書桌,桌上除了兩個厚重相框以外別無一物。
從前你老是急急忙忙在這房間與自己房間中往來奔跑,而當初的喧鬧早已隨著時間漸漸沉默。回憶是傷人的。就算竭力克制……拿起相框的手還是覺得好吃力,太重了,回憶的重量。
那是你送給他的禮物,兩人鮮少有的共同合照。當初藍波拿著相機拍拍玩玩,你一把搶過叫巴吉爾幫忙照的。
照片洗出來時你不知道有多高興,這可是第一張、第一張只有自己和他的合照呢(平常山本總是打著哈哈一起加入,也不管你表情有多生氣)。
因此裱框完成後本來挑了個其他人都不在的好日子要送給他,卻因為你自己的疏失沒有成功(居然把裝文件和裝相片的袋子搞錯,這是你左右手生涯以來最嚴重的失誤),隔天才很不好意思親手遞上的。
那時的快樂至今依然縈繞著你,可是為什麼現在牽起的笑容是那麼寂寞……
放下照片,你趕緊把頭仰高,這房間對你而言太可怕了,他的身影隨處可見。
*
飛機時差讓你一來到這裡就累得癱倒在那張久違的狹小單人床上,帶著熟悉又陌生的眼光打量一切。
牆壁上隨處可見的裂痕、床邊凌亂漫畫、掛在牆上的外套與制服──這裡所有東西都和你記憶中一樣,卻又因為完全相同而顯得非常陌生。
好像在你們所有人都一無反顧的往前直奔時,只有這個地方為了在時光洪流中留住舊有容顏而奮力掙扎著。
你聽見奈奈媽媽在樓下整理你買來的東西和行李,拆塑膠袋時的霹啪聲和哼歌聲傳來,是以前國中晚上來這裡吃飯時就會聽到的熟悉語調。
好想念一個人、好在意一個人,太過疲憊的身體睡不著而回憶就這樣直撲而來──以前那麼熟悉的身影現在只能用想像來懷念而已,你一隻手臂摀住眼睛,另一隻手則放進嘴巴。
絕對不能哭,至少,在這裡不能。可是悲慟那麼深沉,思緒又豈是想止而止。你緊緊咬住自己拳頭,希望這樣可以止住嗚咽,卻不能阻止眼淚沾濕枕頭。
*
擺在你與他合照旁的是家族合照。邊框很大,最上緣有浮凸的雕花燙金字體,Vongola X,以他為中心,你們所有人在裡面笑得開心。
而你想一想,把你與他的合照放進隨身公事包中,家族合照則原樣放回。是這樣被小心翼翼的呵護著,你帶著嘲諷與悲憤呢喃……讓 Vongola 就在它應在的地方,而非你將去之處。
被葉片與花朵與愛團團簇擁的 Vongola 啊──靈魂一但消失那麼就已經不復存在。
腳步輕緩的走到門邊,要關上時環顧了空蕩房間最後一眼。
「Stammi bene。」你說。
*
為了讓自己心情平復以及等待眼睛消紅,你在床上昏昏沉沉躺著,等到自己覺得狀況好一點以後才下樓去,奈奈媽媽已經煮好午餐,香氣四溢,是咖哩。
「早就跟你說過義大利的事情都忙不完了,盂蘭盆就不需要特別趕過來這裡幫忙,這樣不是會讓你自己很累嗎,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奈奈媽媽雖然嘴巴這樣抱怨,但眼角卻仍掩不住驚訝的喜悅光彩,你接過她遞來的餐具擺在桌上,露出非常愉快的笑臉。
「不會啦!這次我有提前把工作處理完哦,所以也順便買了盂蘭盆要用的東西。」低頭用湯匙吃著咖哩,香氣勾著你的食欲讓你覺得好像餓了很久。
「哎呀,你買太多了啦,加上鄰居送的禮,這些東西我一個人要多久才吃的完哪。」你看著奈奈媽媽咬著湯匙皺起眉頭的煩惱表情,突然覺得與他非常相像,不禁笑了出來。
「不會啦,我會幫妳一起吃的,再來一碗。」她接過碗幫你添滿,一邊帶著詢問的疑惑表情,而你挺起背脊伸了個懶腰,狀似輕鬆的說:「我不是提前做完了嗎,所以顧問說我可以不用那麼趕著回去,放長假囉!」
「原來是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與他一樣的棕色眼睛溫柔笑著,你才剛對上奈奈媽媽的眼神就馬上低下頭,假裝專心吃飯。
「是啊,真是太好了。」一個人很寂寞吧,最後那句你沒有開口。
下午奈奈媽媽拿出和菓子擺在客廳角落的小桌上,你點上線香,然後兩人默默合掌。每次你都不知道這種時候該想什麼或是該說什麼,腦袋一片空白。也幸好這種時刻總是一下就結束了。
你拿出照片擺在桌上,拉著奈奈媽媽到沙發上坐。
「我這次從義大利帶了他的……」你無法把遺物講出口,話到嘴邊攔腰截斷,字句懸在空氣裡。
「……我之前送他的禮物。」口乾舌燥,明明天氣溫暖你卻冒出冷汗。
「好漂亮的照片,你們都好帥氣呢。」奈奈媽媽握緊你的手,笑容與他擁有同樣溫暖人心的力量,把照片擺到客廳顯眼處,她因笑而彎的眼角有些皺紋,「你看,這樣你們就一起陪伴我了。」
*
「Reborn 先生,我拿了我與他的合照。」飛機將在四小時後準時起飛,你突然發現今天的 Reborn 看來非常蒼老。
「你只拿了那個?」用兩隻手指按摩太陽穴,被手掌遮住的臉龐看不見表情。
「對,我只拿了那個。」
「那就拿給奈奈吧,這次陪她久一點。」
西西里島在起飛以後成為一個小點,你拉下窗戶上的罩板閉眼休息,那是一個曾經讓你如此傷心又快樂的地方,承載的情感多到讓你不願去想。
*
到了傍晚,奈奈媽媽拿出家裡的盆燈籠準備點燃,卻被你急急忙忙叫停,她放下手中盆燈籠拍了拍你的肩膀。
「我、我做了一個盆燈籠,不知道可不可以用那個。」
看到奈奈媽媽點頭,你急急忙忙跑上樓去,下來時手中拿著一個盒子,打開時你有點緊張,那種感覺很像當年你送他相片的時候。
以白為底色的紙糊燈籠上有一朵又一朵盛開百合,被你用畫筆輕輕勾勒出來,筆調一如你所思念的那人,如此純潔。
接著你拿出放在後院的素沙鍋,丟入麻桿與乾草熟練引火,呆呆看著染上火焰的它們在沙鍋裡漸漸焦黑、萎縮然後變為灰燼,火焰燦爛溫暖,可以驅走讓人恐懼的寂靜與黑暗,是那麼美麗,卻也帶著毀滅與破壞的可怕力量。
從古時開始,悲傷欲絕的人們為了在這時間迎接從陰間歸來的親人,便在家門前點上指引幽魂路途的燈籠與火盆。
迎火儀式已經告一段落,奈奈媽媽站在旁邊一同觀看火盆燃燒,而你抬頭看自己親手製作的盆燈籠在黑暗中由內而外映著紅橙火光,隨著風輕輕吹來,百合搖曳生姿。
「這燈籠真的非常漂亮哦。」奈奈媽媽注意到你的目光,柔柔的對你說。
「……妳覺得十代目他會看見嗎?」握緊的拳頭顫抖著,你非常緊張。
而奈奈媽媽擁抱了你,是非常深而親暱的擁抱,記憶中長大後從來沒有被這樣抱過。
「隼人,綱一定看到了唷,他會沿著這盞燈籠找到回來的路。」
Fin_
Spero,義文當中的 I hope,我希望。
Stammi bene,意思是「好好保重」,道別語。
盂蘭盆節相當於中國的中元普渡,日本人相信亡魂會在這天從陰間返回人世,因此會在自家門口點燈,好指引亡者回家的路。算得上元旦之後的大節日吧。
最近我有兩位朋友的親人過世了,而且也接近我自己親人過世的日子,便常常想著這樣的事情。
好愛一個人、好想一個人,晚上無法入睡時回憶就會蜂擁而至。
而空蕩屋裡那熟悉的身影只能藉著想像才得以存在。大概會是一種近乎永遠的空虛與遺憾吧。
可是除此以外,對親人的思念也是繼續生活的動力,畢竟生者比亡者更為重要。
事過境遷的現在,雖然我還是無法擺脫空虛與遺憾,但是我學會如何去懷念,而每當觸景及情,我心頭是充滿暖意的,我想這樣就很夠了。
希望我那兩位朋友也可以早點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