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 est là。─ Étouffer 十章衍生
Axis Powers ヘタリア-Francis x Arthur- Étouffer
2013/03/03 by HANA
2013/03/03 by HANA
Ne cherche plus l’amour.
很多年前,法蘭西斯曾經得意洋洋的向你炫耀某次巴黎時裝周的展品,那次各大品牌一反常態、捨棄了近幾年異常熱衷的前衛設計,反而推出以神話為主軸的一系列單品。其中素有『老佛爺』稱號的香奈兒一掃前幾年頹靡的態勢,大膽、新穎的讓模特兒全身上下僅著一襲綴有銀絲的灰紗,好用來襯托胸前純銀的獨角獸鍊墜。
「那是三十分的無色鑽石,」他指著獨角獸閃閃發亮的眼睛,「八顆心與箭 *,潔白、純粹耀眼,完美結合神話與現實的顛峰之作!」
「你是推銷員嗎,蠢鬍子。」
「不,哥哥我只是在跟不識貨的小亞瑟講解精緻偉大的法國工藝之美喔。」
法蘭西斯說的起勁、你卻只覺得對方狂熱的樣子有些好笑,模特兒此時正站在伸展台的末端,擺出姿勢讓人拍照,你一邊聽他興致勃勃的叨唸著這些小玩具,一邊把視線投向佇立在女模身旁的查理。
祂散發銀光的尖角輕晃幾下,拂過女模灰紗下擺,奶白色的足蹄在空中弓起,轉過頭對你眨眼。
『仔細看才覺得,還是我比較帥一點吧。』查理揮了揮尾巴,『大老遠跑來這裡看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實在也是搞不懂你耶,亞瑟。』祂踏著無人能見的霧氣回到你身旁,垂下優雅頸項、交疊前蹄準備午睡。
「當然,這根本無從比較。」你將手掌覆到祂背上,帶有安撫意味的順過發亮鬃毛,卻沒有回答查理下一個問題。
「什麼無從比較?」法蘭西斯收回審視項鍊的目光,因為聽到你的自言自語而轉過頭,並且看見你半放在空中的手,有些疑惑的彎起嘴角。
「神話與現實啊,」你將放在查理頸間的手掌抬高,極其自然的往前一指,接話流暢毫不遲疑,「現實不曾被懷疑,但神話卻需要人去相信,這兩者無從比較。」
以前碰到這種情況,你或許支支吾吾、或許義憤填膺,但總是想和所有人解釋清楚,但現在你早就已經學會不要去跟人爭辯『只有你才看得見的朋友』到底存在與否,也很習慣替這種看似自言自語的情況解套。
這是一種妥協嗎?每當你面不改色的和常人繼續交談,總對自己有那麼一絲帶著落寞的嘲諷。
秀展接近尾聲,模特兒陸續從後台走出,準備進行最後的謝幕,但你們兩人都不在意。
「所以,你相信嗎。」你笑著挪動身體,巧妙遮住法蘭西斯視線,把手放回查理溫暖的背上,感受祂在呼吸時規律的顫動。
而法蘭西斯此刻完全不管在台上謝幕的模特兒和設計師了,饒富深意的藍眼玩味的盯著亞瑟,一反平常愛和你鬥嘴的習慣,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直到如雷掌聲響起,你才看見他帶著笑說了些什麼,卻因為周圍的鼓譟無法分辨。
*
他和你在酒吧說到那個夢時,你第一個想起的是這件事。但你很懷疑法蘭西斯是否還記得。
「在夢裡面我們是人類……」他有些憂鬱的盯著酒杯裡的琥珀色液體,「我們只是人類。」
只是人類嗎?你想到那天法蘭西斯在喧鬧中不斷開闔的嘴唇,也記起查理如月光般清冷泛白的身體、和掩藏在其下,屬於生命的脈動與溫度,然後晃晃自己的酒杯。
「你當真以為自己是苦情的人魚,」脫口而出的瞬間,你才發現自己其實不知道他到底相信什麼,「變成人類……就像愛麗兒那樣,這真是個愚蠢的笑話。」
可是法蘭西斯卻告訴你,他是被冰雪女王帶走的凱,「讓我變回人類。」他說,紙巾上的字跡凌亂,但你不需要去費神分辨他寫了什麼在上面。
從胸膛湧出的涼意如此徹骨,逼的你不得不將整杯酒灌入口中,胃中灼燒的感覺卻依舊無法溫暖你的心。
「也許,那並不只是一個夢境。」你敲擊桌面時並不是因為心虛,「搞不好是另一個世界的你跟我。」而是希望那可以成真。
──凱的心是冰塊,他拼不出理性之謎,而你也不明白答案到底是什麼。
*
你曾經見過雨果一次。那是在法蘭西斯巴黎的家。早晨你在他的床上醒來,因為整夜激情餘留的懶散而蜷身在溫暖被褥裡,卻聽見半掩門外有些疏落的交談聲。
夾雜在法蘭西斯沉穩聲線裡的音調雖然蒼老,但卻強而有力,馬上就讓還有些睏倦的你坐起身來,裹著被單,帶著些許好奇探向門外。
客人背對著你坐在桃心木椅上,渾厚笑聲加上激烈手勢給人一種熱情的感覺,法蘭西斯坐在對方身旁,微捲金髮使側臉的精緻線條若隱若現,雖然遮蓋了大部分表情,但你從聲調裡面發現法蘭西斯目前非常愉快。
「這一點都不會打擾到我,維克多,」發話者隨手率性一撇,恰如其分的展現出適量友好:熱情、誠懇,但點到為止,「可不巧的是我正在準備早餐,等等請你原諒我的失陪,爐上的火還需要顧著呢。」
他嘴巴上說著爐火,但說話時卻是朝房門投過一瞥,看見虛掩門板而起身走來想將它關上。你知道那是因為他怕驚擾到還在睡夢中的你。
法蘭西斯永遠都是這樣,你一直知道──自己和對方一樣觀察入微,但他的體貼細緻你卻望塵莫及。
於是你索性將被單丟回床上,改拎起掛在門邊衣架上的晨袍,隨手一披就大步跨出門外。
「不用麻煩了,」你抬起頭倔傲的看了法蘭西斯一眼,在後者露出微笑同時拉開訪客對面的椅子,自在又不失禮儀的入座,「請讓我為自己的貪睡和失禮道歉,不過他沒告訴我今早會有訪客。」
被暗諷的法蘭西斯僅是點頭暢笑,歡快神情並沒有因你的拌嘴有所損害,他伸出左手指向你。
「維克多,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總是辯才無礙的靈巧舌頭在此刻微妙的停頓了。
「亞各。」你馬上就意會過來,「亞各‧蘇洛。」不要輕易予人姓名,以前他這樣教導你,現在這是你們彼此之間的默契。
「亞各,這位是維克多‧雨果,維克多,這位是亞各‧蘇洛。」法蘭西斯的戲謔意圖在加重語調裡非常明顯。亞各?你彷彿聽見他在耳邊帶著笑意揶揄你,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當時你的心思並沒有放在這上面。
「您有著顯赫的名字。」你聽見自己的溫和語氣跟笑聲,「而那來自您傑出的觀察力,這個地方的確悲慘。」*
「哈哈,所有一切都拜他所賜!」宏亮笑聲顯示雨果並無不悅,他拍了拍法蘭西斯的肩。
「維克多,你別看他這個樣子,亞各其實非常喜歡閱讀,」你看見他對雨果說話時的神情,「不過在大家快樂的談論我這個悲慘世界之前,廚房爐火還是要有人照顧,相信兩位不會介意我的失陪。」
雨果接著對法蘭西斯說了些什麼,但你卻對內容不怎麼在意……那個眼神讓你感到一陣久未察覺的懷念,為此思緒飄移了兩秒。
法蘭西斯看著雨果的眼神沉靜而得體,但卻蘊藏著某種狂熱、某種渴求與驕傲。那樣複雜的神態你並不陌生,在遙遠的五百多年前,他看著貞德時,眼中也曾閃爍著這種光芒。
事實上對你們這種存在而言,每個時代總是會有這麼一兩個人能讓你們展現出這種光彩。你也曾經用像他一樣的眼神看著薇多莉亞、注視伊莉莎白……甚至是那個太過敏銳而不討你喜歡的愛德華──你永遠的黑太子殿下──也在他本人不注意時,被你用這種眼神熱切的凝望過。
「亞各不太像您的名字。」雨果渾厚的低沉嗓音帶著善意戲謔,「唸起來感覺不對,閣下。」
在你用銳利眼神看著雨果時,他也溫和的回視你。那並不單純只是個年近六十的老者凝視八百多歲的青年,而是一個靈魂從深處打探、衡量著另一個靈魂。
「或許吧。不過我確定尚萬強(Jean Valjean)是個很棒的名字,做為您新作的主角很適合。你書寫歷史就是在書寫他,這是非常出色的一部作品。」你回應雨果用眼神和言語加諸給你的挑戰,態度從容不迫,卻沒有打算解答問題,談論書籍是打發精明人的好方法,你百用不膩。
「歷史部分姑且不談,我對其中的愛情更感興趣,像是尚萬強對珂賽特的愛情、尚萬強對芳婷的愛情……不管怎樣都使人動容。」
人們書寫歷史的同時就是在書寫你們,你很清楚這在你們的生命中代表什麼。法蘭西斯擁有雨果、大仲馬和伏爾泰,你同樣曾經捧著拜倫、濟慈與莎士比亞。
「但這同時也是他的愛情啊。」雨果眼帶笑意的指著廚房,「使您動容的不是尚萬強的愛情,亞各先生。」
(你書寫歷史,那就是在書寫他。)
「您不屬於我們,閣下,」雨果始終掛在臉上的微笑於起身時依舊沒有任何改變,附在頰邊的呢喃仿若先知私語:您不屬於法國,那就像喚您亞各同樣不搭調。
「但您屬於他。」
老者音調有些沙啞蒼茫,遠不像脫口文句那般稜角分明,但這毋庸置疑的撼動了你。
……法蘭西斯看著雨果的眼神一如當年他凝視貞德,睽違百年,你的內心深處突然又感到某種稍縱即逝的駭然驚惶。
*
你醒時這段記憶依舊如夢,像月籠罩思緒的海洋,浪把沙石帶離此岸。
羊皮紙仍被你墊在臉頰下,右手指腹則勾著擱在一旁的羽毛筆尖,上面該有的濕潤墨水早已乾涸,只在指緣留下不易清潔的黑色汙漬。
帶著些許恍惚抬起頭,你被陳舊墨水弄髒的手拂過紙面,而粗糙表面上所剩不多的餘溫也隨之消散在空氣裡。此刻你才意識到自己在寫完紙卷後,因為困倦不小心睡著了。
你做了幾個深呼吸提振精神,接著拿起紙卷,重新閱讀上面用花體法文描述的故事。你認為這個故事荒謬又好笑,但卻是你花了一個晚上寫出來的禮物──打算送給告訴你故事的天真男人──明明是『禮物』,不過你卻高興不起來。
書寫的當下手腕總是在痛,那並不是因為點滴針孔留下的瘀青所致(而點滴這種東西,不過就只是上司們的自我安慰罷了),你很清楚這是源於恐懼的疼痛。
──恐懼於你指尖書寫的神話國度於此消逝。
你曾是手起刀落,便會增加一個殖民地的亞瑟‧柯克蘭;總在談笑風生間,就能多一面旗幟揚起的日不落帝國。
現在卻沒有人可以幫助你。美人魚不行、獨角獸也不能。沒有神話、沒有魔法的你徒具空殼。
但英國曾有那麼多詩人和作家,他們繼承了你的精神,眼中閃爍著是你驕傲的靈魂!他們耗費一生來歌詠、鐫刻,你卻找不出任何一句話來描述你自以為的可悲永恆。
法蘭西斯說他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他說那個夢有某種魔力,使人無法辨別哪者更為清晰。
你將紙卷用緞帶綁緊,放進禮盒後對著自己啞然失笑。他的夢被你寫進紙裡紀錄起來;你的夢卻很早以前就結束了。
被浪帶走的此岸沙石會到達另外那個彼岸嗎?當你拉起棉被,再次進入夢境時甚至不敢自問。只覺得月色刺眼的恍若白日,那片思緒之海上承載著漆黑陰影。
一具載浮載沉的屍體就在那裡。
*
你環視四周,看見查理踏著白霧來到自己面前。
『看哪,亞瑟。我的銀蹄永不落地,但你的國度終將消亡。』祂垂下矜貴長頸對你頷首,『我來陪你。』
你摸摸查理滑順的銀白鬃毛,對祂無聲微笑。你不想吵醒總是淺眠的法蘭西斯,在最後一刻發現自己其實也能體貼細緻。霧簇擁起來的當下,你緊挨著獨角獸發光身軀往前走,卻還是忍不住回望那張自己永遠不會忘記的臉。
他在睡夢中抬起手,像似乞求又如同施捨,掌心的溫度是否如舊?
很多年以前,那時你依舊蓄有一頭半長不短的金髮,冀望有天自身能像牽著自己手掌的那人一般被人稱頌美麗或優雅。你們並肩齊步(你心裡高興卻還要裝成一付勉為其難的樣子總逗得他輕笑),除了彼此之外沒有也不曾多想其餘的事。
也對,那時後的你還能多懂什麼呢?是否下一秒消失於無形、或是將隨著近乎亙古的千年時光看日昇日落還是未知,更遑論愛欲或仇恨……你與他都不懂。
以至於為何彼此從雙手交握變成刀鋒相抵;土地如何從森林漫天芬芳變成屍橫遍野的腥臭,你都有些身不由己的悲哀和無奈。
這倒也證明了你,或者說是你們,從來不會因為自身情感而捨不得傷害對方,你們永遠都知道自己最該做、也必須要做的是什麼。
很多年後你終於瞭解了愛欲與仇恨,也曾為自己與他因此苦惱許久。更多年的時間過去,現在你總算明白它們是可以互相纏繞且互為滋長的。
法蘭西斯將手放了下來,你回過頭跟上查理腳步,踏進雨霧懷抱。
你想自己真的相信有那樣一個地方。在那裡你會說自己曾經恨過他更愛著他。
Fin_
《Il est là》:就是這裡。
Ne cherche plus l’amour:別再對愛情尋尋覓覓。
以上兩句皆源自於音樂劇《鐘樓怪人》裡的《Ces Diamants-là》一曲
(我很討厭侍衛隊長但這首歌真神啊!為什麼侍衛隊長的歌全都是神歌......)
八心八箭:又名邱比特車工,是一種鑽石的特別切割技術。這種鑽石一直被很多人認為是最好的鑽石,因為它代表了邂逅、鍾情、暗示、夢繫、初吻、纏綿、默契、山盟這八個美麗意境……其實它只不過是一種特殊、繁複(而且很貴)的切工而已。
維克多‧雨果:《悲慘世界》的作者。...…大家有去看電影嗎?(不要在這問)
*此篇為 2012 年的法英法小說本《Étouffer》衍生篇章
和十章對照的話,第一部分和 P. 132 在酒吧對談的時間點重疊、第二部份則是亞瑟半夜寫完紙卷的當下、第三部分則是 P. 140 亞瑟臨走之前。
FT:
這篇前後敘述方式有頗大落差,邏輯上也有些跳躍,這部份我需要跟大家道歉。
可能因為本身就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加上我家突逢變故……精神不斷起伏的狀態下才會變成這種四不像(艸,雖然也不是想要把它修得更通順一點,不過每次看到文本內容,都會讓我想到某些不算愉快的回憶,實在是無從修起。
我想《Il est là》應該是無法再變得更好了,真的非常抱歉。也謝謝各位願意賞光《Étouffer》並看完這篇不知所云的東西囧,我們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