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love you so。
K.H.Reborn! - 6927
2011~2012 by HANA
2011~2012 by HANA
進入 Vongola 時我 16 歲,以女侍來說算是很年輕的。
雖然還是有跟我同齡的人(像園丁學徒和廚房小妹),但我仍覺得有點寂寞。
家裡因為欠債的關係讓我不得不來這裡工作,宅邸裡薪水高、要做的事情也不會很多,能夠來這裡的我其實很幸運,只是這麼深山的地方又只能住宿舍,對我這個年紀的人而言還是很無趣。
一開始我只在偏廳負責最不重要的雜事,像是擦洗窗戶或清掃房間(即使這樣也很累人,宅邸裡的窗戶跟房間多到我每次都數到亂了順序),所以根本見不到那些所謂的『大人物』。
但我還是可以從其他前輩口中聽到一些傳聞,關於守護者和首領他們大概的樣子還有個性,不過傳聞終歸傳聞,其實我是抱著輕鬆的心情去聽,畢竟有些真的太過誇張,讓人很難相信。
像是嵐守大人一生氣起來就炸掉整個房間,或晴守大人常常一激動就不小心打穿牆壁什麼的……太超現實,甚至到有些好笑的地步。
不過在形形色色的傳聞中,最讓我感興趣的大概就是霧守大人了,有人說霧守是個年輕女孩(來自之前負責替大人物們整理房間的前輩),卻也有人說霧守是個高挑挺拔,說話時讓人感到一股寒意的男人(這是負責替宅邸換花的女侍說的)……總之形形色色的傳聞徹底勾起了我的興趣。
雖是這樣說,那微薄的興趣也很快就消失無蹤,我是什麼人、而那些又是什麼人呢,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甚至連嚼人舌根都有些羞愧……就是這樣的差距。
我只要可以安穩的過完每一天、然後在月中時從管家手裡接過薪資、高高興興寄回家去就很滿足了。
*
本來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不過現在想來真是大錯特錯。
那天我休假,可是因為廚房小妹沒休假的關係(我們總是盡量把休假排在一起,這樣就可以請每天到城裡採買日用品的男侍順道載我們去城裡玩),所以我就在宅邸附近無所事事的亂逛。
宅邸附近是一大片森林,據說是防止被追蹤和狙擊用的,雖然晚上看來非常陰森,但白天則充滿生機,我喜歡在這裡面隨處走走。
終於可以換下每天穿著的長裙,久違的牛仔褲讓我有些得意忘形,盡情地在森林裡面奔跑,因為身旁沒有任何人,所以也開心的笑出了聲。
「妳好像很高興?」從旁邊傳出的聲音嚇了我一跳,轉過頭去只發現是一個穿著白襯衫與休閒褲的年輕男子。
會說『男子』是因為他並沒有老到需要被稱為男人的程度,但也不是男孩了──是一種介於兩者之間的容貌,而且不是我所熟悉的男性,而是更不好判斷年紀的東方人。
這並沒有什麼稀奇,聽說首領就是東方人,來義大利時也帶了不少自己國家的人來,所以會用這種東方男侍也挺正常的,那時候的我,只是單純的這樣想著。
「是啊,難得的休假當然要好好放鬆,你也是一樣吧?」乾脆的坐在地上,我豪爽的拍拍身邊草地,大方邀請他過來坐在身邊。
而男子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只是輕輕往自己右邊看了看(被樹幹擋住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然後走過來坐到我旁邊。
「是啊,我也在休假……應該算吧。」他抓了抓自己那本來就有些蓬亂的棕髮,用有點不太確定的語氣說,不過接著馬上轉換了話題。
「妳幾歲了?沒在這裡看過妳呢。」
「我才剛來半年左右,資歷淺、年紀輕,所以都在偏廳那邊工作,你沒看過我也是正常的。」大大嘆口氣,我瞄了他一眼,對這稱不上禮貌地凝視,他竟也繼續維持溫和的表情,好脾氣的笑著,「你應該都是在主廳工作吧。」
男子沒回話,只是點點頭,這讓我們彼此之間出現了短暫沉默,而我是那種不能忍受尷尬的人,只好想辦法找話聊。
「既然你在主廳工作,那一定看過守護者還有首領囉?你能不能告訴我霧守是個怎麼樣的人?」話才出口我就既驚訝又後悔,原來我對這件事情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在意,也很後悔,畢竟這樣莽撞丟出口的問題非常不禮貌,正想道歉時,男子卻先開口了。
「妳怎麼會想知道霧守是怎樣的人?」這句話接得很快,男子似乎非常有興趣,想來想去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就直接說了。
「因為偏廳那邊老是可以聽到很多莫名其妙的傳言,其中霧守的八卦最少,好像沒什麼人看過他,卻又有人說是男生又是女生的樣子,這讓我很好奇……」
男子聽完以後露出一臉『原來是這樣啊』的表情,雖然想講什麼但卻被一旁傳來的聲響打斷了。
那是樹葉摩娑地面發出的沙沙聲,感覺像是有人從地上坐起來,而男子快速的往那方向看過去,然後就急急忙忙站起身說自己該走了。
「和妳聊天很愉快,以後有機會希望還能夠聊聊。」他的笑容好溫暖,這是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地方。
忍不住好奇心,在他走了以後我往他離開的方向看,只見到男子挽著另一人手臂有說有笑的,那個被挽著的人非常特別,有一頭讓人無法輕易忘卻的深藍長髮、身上襯衫有些凌亂皺摺,應該是剛剛躺在地上睡午覺的關係。
「骸,我跟你說哦,剛剛你在睡覺的時候我碰到一個女孩呢,真沒想到這裡也有那麼年輕的孩子。」男子這樣說,而被稱做骸的那人沒什麼太大反應,只是沒睡飽般的打了個呵欠。
「綱吉,下次我又不小心睡著的話能請你叫醒我嗎,這樣難得的相處時間都被睡掉了非常可惜。」
「可是骸睡覺的樣子很棒啊,我很喜歡。」
──後來的對話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已經跑到離他們很遠的地方。
心臟跳得飛快,但卻不是因為奔跑的關係。
綱吉……澤田綱吉。我當然知道這個名字。全宅邸,或者是說全義大利的人都知道這個名字。
而我剛剛居然用那麼沒禮貌的口氣對他說話,光想就讓人全身發麻。
可是他實在太年輕了,實在不像傳聞中、描述裡的黑手黨首領,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把他錯認成與自己相同的人。
大概會被開除吧。我回到偏廳之前心情其實很沉重,所以當聽到管家說我被調到主廳時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是首領說的,他還稱讚妳非常可愛呢。」拍拍我肩膀,管家表情像是中了樂透一樣。
「被澤田大人親自稱讚可是非常棒的,妳到那邊要更努力工作哦。」
──還真是讓人意外的結果。
後來大家都跑來問我到底怎麼有辦法跟首領搭到話,我就把在森林散步的事情照實說了,也甘願的被大家嘲笑一番(畢竟連自己工作的家族首領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還把對方錯認成侍者的人,確實滿丟臉的),不過關於那個男人……那個骸的事情我沒有說。
首領的隱私我不會、也沒有資格去干涉,更不想去了解。
所以那就當成我心底的小祕密就夠了,人總是要有一兩個祕密嘛。
*
實際到主廳工作以後,我才發現自己以前聽到的傳聞一點也不誇張,反而是太過輕描淡寫了。
嵐守大人何止炸掉一個房間,根本就是一整層樓;晴守大人不要說情緒激動會打穿牆壁了,連拍別人肩膀、跟人道謝都會不小心造成淤傷……這些傢伙根本不是人類吧?
現在回想起來,開始到主廳工作的第一天,負責主廳的管家沒有先告訴我該做什麼工作,反而教我『如何逃跑』……那時候就應該有預感了才對。
不過既然來了也沒辦法,只好盡量讓自己適應囉。
主廳所有人必須學的第一課除了逃跑之外,還有認識『大人物』。
管家讓我仔細看過他們的照片,並且告訴我他們的名字、稱謂,教我面對他們時應有的禮儀和說詞。
中間也夾雜了一些評論,像雷守是個充滿孩子氣的傢伙、雨守人非常好、嵐守脾氣不好的時候就很難相處、晴守人也非常好就是有點脫線、雲守沒見過所以不知道……
其實要不是管家有給我看資料,我甚至不知道有雲守的存在。從來也沒聽過這號人物,管家說對方也和首領一樣是日本人,但留在日本沒過來義大利……
「聽首領說,是個難相處的人呢。」原來是這樣啊,但好不好相處也無所謂吧,反正不會是我遇得到的傢伙。
翻到資料最後一頁,我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個男人。
──六道骸。
可是卻不只他一個,在他的照片旁邊還有一個女孩,雖然髮型相似,但給人的感覺和男人完全不同。
「霧守大人有兩位嗎?」我好奇的指著照片發問。
管家聽到這個問題沒有馬上回答,僅輕輕的皺起眉頭,彷彿不知道該怎樣陳述,好半晌才講了一句話,讓我似懂非懂。
「他們……是同一個人,但也不一樣──有時候是庫洛姆大人、有時候是骸大人。」
「不過妳只要知道他們都是霧守就好了。」管家下了結論,很顯然他訓練有素而且非常盡責:對於主人從不過問。
所以儘管不理解管家的話,我仍然點點頭表示我知道了。
我也是個訓練有素並且盡責的人,對於自己工作範圍以外的事情,毋須知曉。
*
我在這裡負責的工作和在偏廳時基本上沒有差別,依舊是打掃之類的雜事,然後需要在附近有人叫喚時幫忙跑腿,大抵而言非常輕鬆。
其實守護者們大多不在屋裡,而首領身邊也都有親近的隨侍,因此我除了打掃以外也不需要多做什麼。
不過該說是運氣嗎……我常常見到霧守,不論是感覺年紀只大我一些的庫洛姆大人,或是那個永遠讓人摸不透的六道骸大人。
庫洛姆大人怯怯的,不太愛說話,對待別人也很冷淡,老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望向遠方,我最常在後院的花園裡碰到她。
比起氣派前院,後院就顯得簡陋又冷清許多,雖然園丁仍照常修剪這裡的花木,但就是給人一股荒涼的感覺。
後院裡的小屋也是我的打掃範圍,因此一星期總要到後院兩三次,而去後院的十次裡,總有七、八次會遇到庫洛姆大人。
一開始我看她沒特別叫喚我就沒有多管(就算年齡看起來和我差不多,但她畢竟是守護者),不過雖然知道自己的身分,我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老是趁打掃時朝小屋窗外猛瞧。
纖弱的身軀、白到有些怪異的膚色、如洋娃娃般精雕細琢的臉龐,也如洋娃娃般毫無動靜,望著天空或地上的一株草,就能整個上午不動一下。
這麼年輕、柔弱的樣貌,讓我完全無法想像她身為『守護者』替首領大人殺伐的模樣。
是的,殺伐──就算再怎樣少不更事,在這裡工作的我也仍是明白──我們所有人都明白,我們賴以維生、服侍照顧的這群傢伙是掠奪者……甚至奪人性命的這個事實,我們一刻也沒忘。
或許從這個角度看,就能理解庫洛姆大人為什麼總帶著深暗、如死水般靜止不動的眼神了吧。
*
──有時候是庫洛姆大人、有時候是骸大人。管家說的這句話我沒有忘記過,事實上的確也有幾次,明明坐在草地上的是女孩,但卻會在起身時成為飄盪著藍髮的優雅男人……
我無法、也不願意去理解像那樣的關係給他們兩人帶來了什麼,卻總是忍不住想像的天馬行空。
這次也是一樣,在我打掃完小屋準備要回主廳的時候,剛開門就看見六道骸大人閉著雙眼躺在草地上休息。
為了不驚動對方,我稍微提起裙擺、墊起腳尖,希望能將步伐的聲響減到最低。
對方是守護者,想來早就發現我的存在,但做出個樣子也能表達我的尊敬,我帶著這種心態經過骸大人身邊,因此當他張眼對我露出一個罕見笑容時,我並不特別訝異。
「打擾到骸大人休息真是萬分抱歉,我這就離開了。」我放下裙擺欠身彎腰,接著抬起頭匆匆轉身,卻聽到後面傳來略為低沉但富有磁性的叫喚。
「我認得妳,妳是那天森林裡的女孩。」
這時候該怎麼辦呢?我並沒有料想到骸大人會與我搭話,因為緊張而轉身太快的關係,我急忙回答的語調還帶了些顫抖的尾音。
「啊……是、是的,那天我剛好休假……沒想到遇見的是首領大人與骸大人,現在想想,那時的態度超級不禮貌呢,真的非常抱歉!」
「妳應該只有與彭哥列搭話吧,又怎麼會知道我呢。」骸大人的聲音裡面帶點戲謔,雖然溫和,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恐懼得冷汗直流。
沒錯,那天我的確只有和首領大人搭話而已。我會知道旁邊跟著骸大人,是因為我後來躲在樹叢裡偷看了他們。
骸大人肯定是知道這點才這樣說的,但我該怎麼辦呢?脖子後面有種越發擴散、漸漸高漲的涼意,明明是暮夏,我卻像赤身站在雪地般冷的無法動彈。
「……不要緊的,若妳身在這個家族裡就不用害怕。」生冷的嘲諷語調才剛把話說完,接著像是要糾正自己先前的說法,骸大人接著又重新說了一次,但不同於之前的嘲諷,這次卻多了些無奈的感覺。
「──妳若身在彭哥列裡就不用害怕,クフフ。」
當骸大人起身時,我看見了──草地上一點被壓折的痕跡都沒有,而在他行走時,所及之處也未帶來任何改變──雖然我知道這不太可能,但他就像一團空氣裡的薄霧、僅是肉眼可見但無法碰觸的幻象。
可是他與首領大人相擁、他被首領大人挽著一起走向宅邸,他們兩人……
「請、請好好照顧彭哥列──照顧澤田大人。」在我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嘴巴已經先一步行動了,而這句話所帶來的效果超乎想像,對方停下腳步,腳下雜草卻仍直直地挺立著,像沒感受到骸大人的重量與存在。
「妳跟彭哥列有點像呢,或許是一樣笨吧。難怪他會說妳可愛。」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骸大人說話。
*
在一天的工作結束以後,我會回到與廚房小妹共用的房間裡,換下工作服躺到床上休息,睡前會慣性的想著明天該負責的工作、該進行的事情等等……本來應該是要這樣的。
但我卻怎樣都無法將思緒從那有著深藍色長髮的背影上移開,著了魔一般。
妳若身在彭哥列裡就不用害怕。為什麼要用這麼無奈悲哀的語氣說呢?
那感覺就像是曾經有人在他面前如此說過一樣。
*
在那之後,我看過首領大人與霧守大人──有著深藍色長髮的那個──不少次,像是首領大人的辦公室、霧守大人專用的休息室、平常沒有人特意使用的空客房……
嚴格來說,並不是『看過』,只是經過時聽到某些細碎的交談與笑聲,首領的聲音非常好認,而可以讓他以沉穩語調對話的人,除了霧守大人以外是沒有的。(所有侍者都知道,首領遇到 Reborn 先生的語調可以提高五度以上,而遇到嵐守大人的聲線可以有多困擾……)
或許是為了可以快速逃避狙擊或是應付突發狀況,宅邸裡並沒有關門的習慣,所有門都是半掩的。因此除非是談論極機密的事,不然交談聲響或多或少都可以讓在走廊經過的人聽到,這也是我們相當自豪的一個地方,因為除非主人全心信任侍者,不然是不可能有這種光景的。
但有一次特別不一樣,那是個非常慎重與機密的會議,不僅除了雲守大人之外的守護者全員到齊,門外顧問的高層也全數到場,宅邸保安雖然沒有特別明顯的變化,但氣氛也比平常凝重許多。
那個會議持續了很久,光是管家進去添加茶水與點心的次數就多達平常的兩倍,而就算隔著性能非常好的防爆隔音門,還是時不時可以聽見激烈爭辯與模糊喊叫。
最後會議終於結束了,所有人都拎著資料與電腦魚貫走出,我則在一旁的門邊靜靜候著,準備在大家都出來了以後去收拾裡面的點心與茶水。不過嵐守出來時手上的資料實在太多,我看他抱得很不穩的樣子,就幫著拿到他的工作室裡,因此稍稍耽擱了一點時間。
後來再回到會議室所在的走廊,我準備把半掩木門推開時卻愣住了──裡面還有人在踱步的聲響。
大家應該都走了才對。我站在門邊有些窘迫,不知道是否該進去。
正在我猶豫的當下,首領的聲音傳了出來,不同於平日的溫和,多了某些顫抖,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混雜擔心、膽怯、不安和憤怒的語調。
「為什麼要同意這麼荒謬的辦法,『那件事情』根本不是靠幻術能夠解決的,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首領大人的聲音非常急切,而且在說話時也摻雜著凌亂的腳步聲,感覺上非常不滿或緊張,讓我不由得擔心起來。
「的確不是靠單純幻術可以解決的事情,但若是實體幻術的話就有希望了,不是嗎。」骸大人的聲音比起首領穩重多了,而且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的聲調如此輕緩,像在安撫別人般的溫柔。
「這不是希望的問題,這樣太冒險,你很有可能會……唔……」
凌亂腳步聲和急切話語突然中斷以後是一陣喘息,我用手抓著胸前領口感到自己心跳加速。
「彭哥列,不要緊。不要緊的。」
最後那語句聽來細碎,像是耳邊的輕緩呢喃,而當出現細微呻吟聲時──
我輕輕把門虛掩起來,跑去侍者房用結結巴巴的語調與一張紅到發燙的臉對管家說我晚上再去整理會議室,對方想也沒想就一口答應了。
*
我沒有想到那天竟是整個彭哥列家族最後一次堪稱舒適的日子。
在那場會議的隔天,宅邸氣氛徹底改變了──或許是因為『那件事情』真的太過棘手而麻煩,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主廳內看到任何守護者。
再見到庫洛姆大人時,她曾經對我說:「妳也是做出選擇的人嗎?」,這讓我似懂非懂,卻在更久遠、久到幾乎所有人都忘卻時明白其中因果。
*
沒有守護者炸房間、敲壞牆壁的日子,剛開始僅是充滿緊張感的冷清,而當那個『傳言』成為大家公認的耳語時,曾經每天都很熱鬧的主廳,突然死寂了起來。
我只是個想安穩領錢度日的小人物,自從來到這裡後日日遵循管家的教誨:從不主動打聽八卦。但那處處可見的耳語,實在太過駭人而讓我每天都心神不寧。
──彭哥列的霧守六道骸死了。
所有人都在說,說骸大人以最精巧的實體幻術成為首領澤田綱吉的替身而死,死之前還想盡辦法把自身遺體藏了起來,盡量拖延敵對家族的時間。
關於守護者和首領的傳言其實從沒少過,但當所有人看到澤田大人的表情時,就知道自己該識相的閉口不言。
骸大人說的對,如果身在彭哥列裡就不用害怕──但悲傷呢?
那些曾經散落在各個地方的細瑣笑聲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雖然這並不是我這樣身分的人該期望的,但我真的很懷念以前的日子。
如果『那件事情』沒有發生該有多好。
如果澤田大人能夠重拾笑容該有多好。
*
那天澤田大人難得看了電影。
倒不是說他不喜歡而難得,我聽別人說其實首領是很喜歡看電影的(尤其是那種充滿熱血、激情的動作片),難得的是最近非常忙碌,而他很少有自己的空閒時間。
加上霧守大人那件事情,其實我本來以為首領沒有看電影的興致。
不過我還是依照管家吩咐端了咖啡和首領愛吃的點心到放映室裡,一開門就看見男女主角互相擁吻,背景是夕陽西下的美麗畫面。
居然是愛情片……這部我也有看過(和廚房小妹一起去的,那天我們休假),是很老掉牙又古板的劇情,很平淡、沒有爆點,選這部片來看的首領和我從別人口中聽到的,喜歡動作片的首領不太一樣。
軟布鞋踩在地毯上沒有聲音,所以我猜首領大概不知道我進來了,加上電影正演到精彩片段,不想打擾澤田大人的興致,我選擇先站在旁邊。
互相擁吻過後,女主角只是輕輕推開男主角,退一步、嘆口氣。
『……I love you so。』她說。
而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首領聽到女主角說這句話時居然掉了眼淚。
就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澤田大人居然把頭轉過來,彷彿一直知道我站在旁邊一般,他對我說謝謝,東西放著就好。而我呆了兩秒才回過神來,把咖啡放下時還因為手有點抖而灑了一些。
「至少她還有愛可以給他。」像是在解釋自己剛剛為什麼掉淚,首領輕輕的說,而我不知道他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我講的……我只是點點頭然後跑開了。
關上門後我靠著牆壁,雙手交疊在胸前深深吸氣,想平撫自己的心緒。
臉跟耳朵都有強烈的灼熱感,想必是滿臉通紅。
我也是愛看電影的人,因為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世界在你眼前虛晃過去,裡面那些人的愛恨歌哭如此糾結真摯,卻永遠不干自己的事,非常過癮、痛快。
那能讓我體會到人生百態,並且慶幸自己的平凡,我喜歡這樣。
澤田大人也看電影,但我覺得他與自己完全不一樣……我永遠在看別人,他卻好像從電影裡面看自己。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吧,黑手黨首領什麼的。
I love you so,那女主角這樣說著:我愛你太多。
我愛你太多──
我突然想到那天辦公室門後的喘息聲,還有那低沉聲音不斷叫著首領的名字、想到第一次見到首領,他挽著霧守大人開心的笑著,想到許多許多……然後好像有些懂了。
回到待命室的時候臉還是很紅,大家都笑我不過是送點心給首領就害羞成這樣,而我什麼都沒說。
後來骸大人的遺體終於被發現,並在那號稱「最強」的雲守護送下被運回彭哥列,喪禮的氣氛與其說悲傷,不如更像輕鬆──所有人都是如釋重負、少了個麻煩的表情。
首領沒有到場。
但我在骸大人的棺木經過身邊時確實看見了那個──他雙手交疊的遺體上半放半握著一張紙條,I love you so 幾個字寫的顫抖,像是剛學會寫字的嬰兒般歪斜扭曲,如此滑稽卻讓我無法言語。
我愛你太多……
時至今日我仍舊不懂這句話的意義。
我也絕對不會去膽敢猜想這句話的意義。
Fin_
我覺得 6927 真的很難讓我寫出什麼快樂的文章,或許是因為兩人本身命運還有個性的關係,好像注定悲劇告終。
雖然我是一個狠心的後母(老是把自己筆下的傢伙都賜死),但偶爾還是希望故事可以不要那麼慘烈……所以我想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看他們。
──這樣大概會比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