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怯之血。─ Étouffer 第五章試閱
Axis Powers ヘタリア-Francis x Arthur- Étouffer
2012/09/05 by HANA(公布於 2020/08)
2012/09/05 by HANA(公布於 2020/08)
我們都處在陰溝裡,但我們之中的某些人會仰望天上繁星。
──奧斯卡 · 王爾德《溫夫人的扇子》
時近初春,倫敦卻依舊埋在一片深雪之中,以致於法蘭西斯走在路上時不免有些氣餒。一旁的商家早過了營業時間,空蕩街道使景色更加寂寥,他朝四周環視一圈,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才好。
稍早他去白廳宮找亞瑟卻撲了個空,宮裡總管說英格蘭閣下為了和國王討論遠洋航行的問題而住在西敏宮已經有一段時間,差不多一個月左右都沒踏進家門了。雖然對方表示願意替自己安排會面並請他留宿,但法蘭西斯微笑著拒絕了。他只是一時興起,才瞞著自己的陛下跑來倫敦,根本不想過於張揚。
和積極參與國家事務的亞瑟不一樣,法蘭西斯認為歷史並不會因為自己的態度而有所改變,不管是加速『世界』這條河流的進程,或者嘗試逆流而上,最終的結果都是兩敗俱傷。
他沒有忘記自己甫出生時的情況:終日孤獨一人的在大陸邊緣晃蕩,不像有他引領的亞瑟那般幸運,那時自己沒有記憶、沒有名字、沒有感情。法蘭西斯聽見凱爾特與高盧的呼喚,但卻不知道該跟隨哪個才對,後來當他終於下定決心時,羅馬人來了,他們說自己是他的王,但說完沒多久又消失了。
之後出現的日爾曼人讓他找到自己的名字,而卡佩王朝給了他真正意義上的家。在法蘭西斯覺得那種迷惘好像終於能夠消失時,瓦盧瓦卻又開始爭吵不休──他已經擁有過太多的君王、聽過數不清的諫言與警告,並且學會不要反抗那些意願。
他知道有些事情從來都是身不由己,但也不願意就這樣隨之起舞,只能在時間的夾縫中拼命尋找一絲可以呼吸的空氣,藉以安撫自己紛雜的心緒。
前方不遠處有家酒吧亮起昏黃的暖光,法蘭西斯沒考慮太久就一腳踏了進去,點了杯威士忌坐到角落。
身旁的英國人話題全繞著擴大徵兵的海軍、以及停在泰晤士河畔上的那幾艘遠洋船轉,雖然仍在建造階段,離真正出航還有好一段時間,但他們已經開始熱切討論美洲廣大的土地、神秘的東方香料與永不落雪的南方海島。看著這些人天馬行空的高談闊論,法蘭西斯對他們的躍躍欲試感到有些佩服。這是一個勇敢的民族,他想,默默喝掉最後一口威士忌。
勇敢,以前曾經有另一個人也如此形容亞瑟。酒精讓法蘭西斯全身感到一股暖意,思緒卻意外的清明起來。
那是查理七世加冕的那天。他還記得自己因為老惦念著吃了敗仗的亞瑟,而在現場有些心不在焉,花了很長時間盯著穹頂上的彩繪玻璃發呆,直到受冠儀式結束、眾人開始歡呼起來,才如夢初醒的跟著拍了幾下手。
貞德是整個教堂裡唯一身著戰甲的人,這是查理七世給不願穿戴女性服飾的她,一個慷慨的特例,不僅代表法國對她的感激,也讓貞德免除了在正式會場穿著男裝的尷尬。盔甲在彩繪玻璃的彩光照耀下顯得光芒四射,使法蘭西斯更加走神。
「閣下,我那天見到您的老朋友了。」少女發現他的眼神,趁著眾人吆喝的空檔斜過身體,在法蘭西斯耳邊悄聲說。
「他對您的口信非常驚訝呢,但很可惜沒得到他的回應。」貞德朝眉頭深鎖的法蘭西斯擠了擠眼,這個天真舉動有效緩和了他的失落。
「是這樣嗎……謝謝妳。」他低下戴著華麗帽飾的頸項,在女孩的手甲上留下一吻,還沒抬頭又聽見對方說話,語調比起剛才聽來更加若有所思。
「我認為他比您勇敢多了。」面對對方疑惑的眼神,貞德嘴角牽起溫柔微笑,顯示自己並沒有嘲諷的意思,法蘭西斯也知道這點,只是仍舊有些不解。
「你是指他親上戰場的這點嗎?」他歪頭想了一下,「貞德,妳知道,我不像他那樣,總是處處和自己的陛下作對。」法蘭西斯用下巴朝不遠處點了點,看著坐在王座上一一接受貴族效忠的查理七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不,我是說……他就算有所不安,但仍舊努力想見您一面。」貞德的話迫使法蘭西斯收回目光,隱隱約約感覺到心中深處某塊基石正在鬆動,這讓他有些慌張了起來,但少女卻露出更加嚴肅的表情,隔著皮革手套握緊他的雙手,「而您卻害怕──」
「我有什麼好怕……」法蘭西斯接口,但貞德卻堅定的不容打斷。
「您害怕見到他、害怕發現他的改變,以及看到那些在戰爭中他可能做出的行徑,您害怕他變成您不認識的人……」貞德深吸一口氣,彷彿需要鼓足勇氣一般,「……然後您就無法繼續再愛他了。」
被絲質手套包覆的手掌無法準確分辨皮革的粗糙感,但卻能清楚感受到對方施加在手上的力道,法蘭西斯啞口無言,對這個少女有著打從心底湧上的驚嘆。他抽回手,還不確定要怎麼回答貞德,一旁已經有侍者急急忙忙的跑來,說輪到貞德率領的軍隊要對國王效忠了。
少女聞言點了點頭,交代對方取來自己的旗幟,在準備離開法蘭西斯身邊時露出帶著歉意的微笑。
「我很抱歉對您說這些,但法蘭西……法蘭西斯,」她頓了頓,更換自己對他的稱呼,「那位閣下從來不攻擊人的要害。」貞德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我的部下也告訴我,說他參加過的每一場戰爭,都會看到那位身穿公爵服的閣下,但對方不是觀望就是閃躲,非要動武也從不取人性命。」
「他沒殺過任何人。」
那句話一直到連她最後剩餘的灰燼都被塞納河吞噬時,依舊在法蘭西斯腦中隆隆作響。他搖了搖頭,抬起空酒杯,示意服務生再度斟滿。
她是真的愛你。法蘭西斯想到亞瑟的嘆息,記憶裡的貞德沒有說錯,亞瑟的確比他勇敢、比他坦承。
但法蘭西斯並不是怕自己無法繼續愛他…貞德的死的確讓他痛苦,但亞瑟的淚才會使他崩潰──他怕的是就算如此,他依然愛他。
對方並沒有拒絕那個破碎的吻,這是否代表著亞瑟也一樣呢?法蘭西斯盯著琥珀色酒液溫暖的笑了起來,聽見老舊店門被推開的咿呀聲。
──奧斯卡 · 王爾德《溫夫人的扇子》
時近初春,倫敦卻依舊埋在一片深雪之中,以致於法蘭西斯走在路上時不免有些氣餒。一旁的商家早過了營業時間,空蕩街道使景色更加寂寥,他朝四周環視一圈,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才好。
稍早他去白廳宮找亞瑟卻撲了個空,宮裡總管說英格蘭閣下為了和國王討論遠洋航行的問題而住在西敏宮已經有一段時間,差不多一個月左右都沒踏進家門了。雖然對方表示願意替自己安排會面並請他留宿,但法蘭西斯微笑著拒絕了。他只是一時興起,才瞞著自己的陛下跑來倫敦,根本不想過於張揚。
和積極參與國家事務的亞瑟不一樣,法蘭西斯認為歷史並不會因為自己的態度而有所改變,不管是加速『世界』這條河流的進程,或者嘗試逆流而上,最終的結果都是兩敗俱傷。
他沒有忘記自己甫出生時的情況:終日孤獨一人的在大陸邊緣晃蕩,不像有他引領的亞瑟那般幸運,那時自己沒有記憶、沒有名字、沒有感情。法蘭西斯聽見凱爾特與高盧的呼喚,但卻不知道該跟隨哪個才對,後來當他終於下定決心時,羅馬人來了,他們說自己是他的王,但說完沒多久又消失了。
之後出現的日爾曼人讓他找到自己的名字,而卡佩王朝給了他真正意義上的家。在法蘭西斯覺得那種迷惘好像終於能夠消失時,瓦盧瓦卻又開始爭吵不休──他已經擁有過太多的君王、聽過數不清的諫言與警告,並且學會不要反抗那些意願。
他知道有些事情從來都是身不由己,但也不願意就這樣隨之起舞,只能在時間的夾縫中拼命尋找一絲可以呼吸的空氣,藉以安撫自己紛雜的心緒。
前方不遠處有家酒吧亮起昏黃的暖光,法蘭西斯沒考慮太久就一腳踏了進去,點了杯威士忌坐到角落。
身旁的英國人話題全繞著擴大徵兵的海軍、以及停在泰晤士河畔上的那幾艘遠洋船轉,雖然仍在建造階段,離真正出航還有好一段時間,但他們已經開始熱切討論美洲廣大的土地、神秘的東方香料與永不落雪的南方海島。看著這些人天馬行空的高談闊論,法蘭西斯對他們的躍躍欲試感到有些佩服。這是一個勇敢的民族,他想,默默喝掉最後一口威士忌。
勇敢,以前曾經有另一個人也如此形容亞瑟。酒精讓法蘭西斯全身感到一股暖意,思緒卻意外的清明起來。
那是查理七世加冕的那天。他還記得自己因為老惦念著吃了敗仗的亞瑟,而在現場有些心不在焉,花了很長時間盯著穹頂上的彩繪玻璃發呆,直到受冠儀式結束、眾人開始歡呼起來,才如夢初醒的跟著拍了幾下手。
貞德是整個教堂裡唯一身著戰甲的人,這是查理七世給不願穿戴女性服飾的她,一個慷慨的特例,不僅代表法國對她的感激,也讓貞德免除了在正式會場穿著男裝的尷尬。盔甲在彩繪玻璃的彩光照耀下顯得光芒四射,使法蘭西斯更加走神。
「閣下,我那天見到您的老朋友了。」少女發現他的眼神,趁著眾人吆喝的空檔斜過身體,在法蘭西斯耳邊悄聲說。
「他對您的口信非常驚訝呢,但很可惜沒得到他的回應。」貞德朝眉頭深鎖的法蘭西斯擠了擠眼,這個天真舉動有效緩和了他的失落。
「是這樣嗎……謝謝妳。」他低下戴著華麗帽飾的頸項,在女孩的手甲上留下一吻,還沒抬頭又聽見對方說話,語調比起剛才聽來更加若有所思。
「我認為他比您勇敢多了。」面對對方疑惑的眼神,貞德嘴角牽起溫柔微笑,顯示自己並沒有嘲諷的意思,法蘭西斯也知道這點,只是仍舊有些不解。
「你是指他親上戰場的這點嗎?」他歪頭想了一下,「貞德,妳知道,我不像他那樣,總是處處和自己的陛下作對。」法蘭西斯用下巴朝不遠處點了點,看著坐在王座上一一接受貴族效忠的查理七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不,我是說……他就算有所不安,但仍舊努力想見您一面。」貞德的話迫使法蘭西斯收回目光,隱隱約約感覺到心中深處某塊基石正在鬆動,這讓他有些慌張了起來,但少女卻露出更加嚴肅的表情,隔著皮革手套握緊他的雙手,「而您卻害怕──」
「我有什麼好怕……」法蘭西斯接口,但貞德卻堅定的不容打斷。
「您害怕見到他、害怕發現他的改變,以及看到那些在戰爭中他可能做出的行徑,您害怕他變成您不認識的人……」貞德深吸一口氣,彷彿需要鼓足勇氣一般,「……然後您就無法繼續再愛他了。」
被絲質手套包覆的手掌無法準確分辨皮革的粗糙感,但卻能清楚感受到對方施加在手上的力道,法蘭西斯啞口無言,對這個少女有著打從心底湧上的驚嘆。他抽回手,還不確定要怎麼回答貞德,一旁已經有侍者急急忙忙的跑來,說輪到貞德率領的軍隊要對國王效忠了。
少女聞言點了點頭,交代對方取來自己的旗幟,在準備離開法蘭西斯身邊時露出帶著歉意的微笑。
「我很抱歉對您說這些,但法蘭西……法蘭西斯,」她頓了頓,更換自己對他的稱呼,「那位閣下從來不攻擊人的要害。」貞德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我的部下也告訴我,說他參加過的每一場戰爭,都會看到那位身穿公爵服的閣下,但對方不是觀望就是閃躲,非要動武也從不取人性命。」
「他沒殺過任何人。」
那句話一直到連她最後剩餘的灰燼都被塞納河吞噬時,依舊在法蘭西斯腦中隆隆作響。他搖了搖頭,抬起空酒杯,示意服務生再度斟滿。
她是真的愛你。法蘭西斯想到亞瑟的嘆息,記憶裡的貞德沒有說錯,亞瑟的確比他勇敢、比他坦承。
但法蘭西斯並不是怕自己無法繼續愛他…貞德的死的確讓他痛苦,但亞瑟的淚才會使他崩潰──他怕的是就算如此,他依然愛他。
對方並沒有拒絕那個破碎的吻,這是否代表著亞瑟也一樣呢?法蘭西斯盯著琥珀色酒液溫暖的笑了起來,聽見老舊店門被推開的咿呀聲。